有句话这样说,演而优则导,指的是演员后来转换跑道成为了导演。当中的优这个字,似乎暗示这种转职是一种良性的升级。实质不一定,好的演员未必是好的导演。对演员奥莉薇亚魏尔德而言,她 2019 年的执导处女作《A+ 瞎妹》获得了满堂彩,但是她是否真的算得上是演而优则导?那么,我们必须检视她的第二部执导电影《别担心亲爱的》,看看她是否只拥有新手的运气?
《别担心亲爱的》电影剧情介绍
杰克与爱丽丝是天作之合,他们住在一个远离尘嚣的沙漠社区之中。事实上这座社区的每对夫妻,通通都是天作之合:每位男人都为一个伟大的胜利计画卖力工作,而每位女人都深爱他们的丈夫、日日操持家务、享受经济自由、夜夜笙歌的美妙生活。但当爱丽丝发现,自己的邻居好友精神出了状况……而她自己也开始在每晚做起诡异的恶梦,她不免怀疑,在胜利计画庇护下的完美生活,真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吗?
《别担心亲爱的》不存在?幕后风雨不断压过电影声势
有人说,《别担心亲爱的》这部电影根本不存在。因为这部电影从映前开始,就被导演魏尔德与男星西亚李毕福的拒演/辞退/说谎种种齟齬,给抢去了大多数的光芒;连它在坎城影展首映时,男主角哈利史泰尔斯入座时的一个小动作,都被沸沸扬扬地传闻是在对克里斯潘恩吐口水。但我们不需要被这些好莱坞风风雨雨给蒙蔽了,不管魏尔德是被误会、还是真的私德有议。电影成品就在眼前,我们可以先就《别担心亲爱的》的品质,来评断这次魏尔德的第二次挑战。
《别担心亲爱的》。
《别担心亲爱的》正是超完美娇妻类型电影
喜爱《超完美娇妻》(The Stepford Wives) 的观众,一定一眼看穿《别担心亲爱的》的底细:完美的社区、完美的娇妻、她们完美得宛如机器人……现实生活不太完美的观众,一定立刻心中响起警铃。写出伟大小说《失婴记》的小说家艾拉莱文 (Ira Levin) 1972 年推出的小说,衍生出 1975 年《复制娇妻》、与 2004 年《超完美娇妻》两部电影。莱文冷酷撕开美国梦的传统家庭价值观美好假象,告诉每个自大又软弱的男人,超完美娇妻只是你的意淫幻想……只有毫无感情的机器人,能够做牛做马地为你煮三餐、打扫洗衣、半夜还会美美地在床上服侍你……而且毫无怨言。
《复制娇妻》。
莱文的小说衍生出两部电影,但依照这种嘲讽美国天龙人社区套路所制作的电影,则所在多有,俨然形成了一个小流派。这些假面美好家庭故事,有些是惊悚科幻片、有些是行销教学片(教你如何与天龙族们当邻居顺便赚业绩)、有些是黑道喜剧……这个类型最亮眼的作品,无疑地是热门肥皂剧影集《欲望师奶》,演了长长的 8 季,肉欲狗血又猎奇,不管你是抱着仇富心态、还是窥视贵妇私生活的好奇心态、《欲望师奶》大概都能借由永不停止的逆转桥段,让你啧啧称奇。
《超完美娇妻》。
现在,这个类型里又要加进一部新作品。事实上,奥莉薇亚魏尔德执导的第一部电影《A+ 瞎妹》,本身跟《别担心亲爱的》一样,都是类型电影──《A+ 瞎妹》几乎就是《男孩我最坏》(Superbad)+《美国派》(American Pie) 的宅女翻版作。可以说,演过《永夜魔女》(The Lazarus Effect)、《创:光速战记》、与《星际飙客》等等不少类型电影的魏尔德,在执导之路上,选择了她最熟悉的类型电影方向。《A+ 瞎妹》是 YA 低级喜剧类型、而《别担心亲爱的》自然就是超完美娇妻类型。
《A+ 瞎妹》。
类型电影人人会拍,因为类型电影之所以可以成类型,自然是因为这些同质电影大量使用类似的套路与元素。而类型电影已经发展了数十年,观众对这些套路元素也知之甚详。对新导演而言,他们大多会选择颠覆这些类型,给观众一个全新的惊喜──也同时让他们对这位新导演刮目相看。
奥莉薇亚魏尔德。
但是,如果我们回头看看《A+ 瞎妹》,却可以明显发现,魏尔德并没有颠覆类型的雄心壮志:她仍然用这部电影再讲一次《男孩我最坏》的故事,只是换了主角、换了某些桥段……《A+ 瞎妹》女主角比妮费尔德斯坦,还刚好是《男孩我最坏》男主角乔纳希尔的妹妹,两人在两部电影里的角色还十分相似,同样都是怂恿另一位内向主角大胆使坏的小恶魔角色。这让《A+ 瞎妹》看起来,宛如《男孩我最坏》精神意义上的续集/重制版本。
《别担心亲爱的》。
魏尔德挑战极限的野心之作,灵动气质却不再──
但这代表《A+瞎妹》只是单纯的山寨电影吗?并不是。魏尔德确实执行得很不错,将这个两名资优女学生一夜放纵的使坏冒险,拍得精美又小巧。所以,可以说,钟情类型电影的导演魏尔德,确实能以她在大量类型电影里演出的经验,制作出一部执行成果很不错的新类型电影;但要说到颠覆类型、或是挖掘类型更深处的趣味,那并不是魏尔德的强项。
而这两个特征,导致《别担心亲爱的》成为一部有点残念的作品。
《别担心亲爱的》。
很明显的,《别担心亲爱的》可以看作是魏尔德挑战自我极限的野心之作。这部电影的场景更大,整个故事发生在荒凉沙漠之中,还有热闹奢华的夜总会场景,拍摄难度高了不少;而短小精悍的《A+ 瞎妹》仅有 100 分钟片长,但《别担心亲爱的》是满满 2 小时的长篇幅;《别担心亲爱的》还有大量演员,有许多场群戏;更别提它是个有悬疑结局的故事,导演必须抓紧观众的好奇心,吸引他们不断猜测胜利计画的真面目是什么?这些娇妻为何甘愿成为丈夫的牲畜宠物兼无声工具?
《别担心亲爱的》。
而魏尔德似乎力有未逮,她确实在技术面上仍然维持了《A+ 瞎妹》的水准,摄影很美、混音很优……但在《别担心亲爱的》的 2 小时片长里,魏尔德在《A+ 瞎妹》里掌握节奏的那种灵动气质却消失了。
她不断地在剧情里撒下诱饵,告诉观众这一切美好都有鬼,但是,她的下一个诱饵看起来跟上一个没有太大差别,这导致早已摸清《超完美娇妻》套路的观众们,难免会觉得许多桥段过于重复拖沓──当然,如果你对这个类型恍若未闻,甚至根本没听过《超完美娇妻》,那也许真的会上了魏尔德的钩。
《别担心亲爱的》。
《别担心亲爱的》在中段的步调过于迟缓,当电影演过 3/4,观众可能会以为结局即将来到(刚好是 100 分钟左右),事实上并没有,魏尔德又再多绕了一圈。这难免让人看出明显的刀斧痕迹,如果这部电影更精简一点,那么它应该会获得与《A+ 瞎妹》相同的评价──这确实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,但它也确实执行得很不错,至少看完它不会感觉浪费时间,而且你也确实能获得一些乐趣。
但是,《别担心亲爱的》并没有那么干净俐落,让人更加感到残念。
《别担心亲爱的》
《别担心亲爱的》影评心得总结:选角优秀,佛萝伦丝普伊 100% 完美,可惜野马尚未脱疆
事实上超完美娇妻电影类型里最完美的杰作,当然是《逃出绝命镇》,因为它精心布置了双重颠覆。第一重颠覆,它颠覆了郊区白人社区的真面目──这是此类作品最重要的谜底……但是,乔登皮尔没有就此歇手,他继续挖掘下去,他的第二重颠覆告诉你,这些人面兽心的歧视家伙,不只是猎捕黑人那么简单,他们真正的渴望是要利用黑人。乔登皮尔真正将这个类型与黑白种族问题,做了最犀利的嘲讽式颠覆。
《别担心亲爱的》。
而《别担心亲爱的》并没有那么深……它没有第二重的深度颠覆,事实上,它连第一重都有点炒冷饭──如果这部电影的结局,会让你想到 1999 年某部票房巨片,那不是你的脑洞太大。
但就像《A+ 瞎妹》最大的优点之一──魏尔德的选角确实很有眼光,而《别担心亲爱的》的选角同样优秀,而女主角佛萝伦丝普伊仍然维持 100% 的完美。她饰演的爱丽丝,开场时是一位宛如天天渡蜜月的甜蜜主妇;后来她发现了生活中的诡异细节,开始变得疑神疑鬼;最后她发现了惊人内幕,必须面对内心撕裂的痛苦。《别担心亲爱的》并不是普伊最完美的演出,但她在这部电影里仍然表现得无懈可击……是电影剧本限制了她的演出,让她无法像《恶女马克白》里那般自由。
《别担心亲爱的》
普伊的完美表现,让《别担心亲爱的》更加残念:它是可以玩转得更残更疯狂的,这甚至某种程度上才是对这个超完美娇妻类型最大的致敬──就像电影里说的,
秩序才是王道、混乱就是敌人
但人性的七情六欲正是让现代社会变得混乱的原因,最完美的秩序世界,势必得灭绝某种人性才能成立。而当如果你有了一位可以疯癫入魔的完美女主角,却没有让她好好野马脱疆一下,这实在是令人惋惜的暴殄天物。
《别担心亲爱的》。
当然,超完美娇妻类型,放在这个 MeToo 时代里,当然会有非常不同的意义。《别担心亲爱的》充满了满满的男性凝视,这正好为其蓄积了之后逆转的力道。当老公下班回家,老婆在门口询问老公今晚想吃什么……还是吃我?这种意淫桥段放在当今的社会氛围里,完全能让观众充分体会到其中的讽刺、与预感背后不祥的真相。只是,这样的套路,连妮可基嫚都在十多年前翻演过一次了,也许它只能让新生代的观众感到新奇。
《别担心亲爱的》。
魏尔德的下一部电影《完美》(Perfect,暂译),看来又是一部类型电影:描述 1996 年美国体操女将负伤赢得奥运跳马金牌的励志传记故事;而且看来又选角了两位演技新星:汤玛逊麦肯锡与麦肯娜葛瑞丝。成为类型电影导演没什么问题,只是魏尔德似乎只想停在她的舒适圈里,这样说来,将演而优则导这句话套在魏尔德身上,似乎并不是真的那么优。